随着塑料品的消费量逐年增加,塑料污染已然成为全球面临的最紧迫的环境威胁之一。而这些塑料制品释放出的塑料碎片,又会在物理、化学和生物的进一步降解后分解成为“更微小但更严重”的威胁,即「微塑料」或「纳米塑料」。
微塑料(Microplastic),是指直径在1μm至5mm之间的塑料碎片和颗粒,在塑料制品使用过程中释放,特别是食物用途的塑料制品。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实验表明,塑料聚合物的碎裂并未止步于“微米级”,而是进一步形成了纳米塑料,数量上更是比预期高出了好几个量级。纳米塑料(Nanoplastics),则是目前已知最小的微塑料,尺寸在1μm以下。与微塑料相比,纳米塑料更易进入人体,其体积小到可以穿过生物屏障(比如细胞膜)并进入生物系统,包括血液、淋巴系统,甚至全身。事实上,研究者早已在环境和生物体中发现了微/纳米塑料(MNPs)的存在。近年来,科学家在人类的肠胃、肺部以及胎盘等多个器官中发现了MNPs;去年,来自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学者竟在与外部环境没有接触的器官「心脏及其周围组织」中监测到MNPs,说明MNPs的污染已达到了人体最深的解剖结构。按照重量估计,每人每周大约吃掉5g微塑料,相当于一张银行卡的重量!还真是活到老,吃塑料到老。当然,塑料的种类很多,聚苯乙烯(PS)、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PET)、聚丙烯(PP)等等都是主要的聚合物类型。举例来说,聚乳酸(PLA)常用于食品包装材料,具有高度的生物相容性。但在使用PLA制品的过程中,纳米塑料会从食品包装材料(比如:商用茶包)里释放出来,通过饮茶进入人体内;而PLA制成的口罩同样会释放MNPs,并由此进入人体气道。如果只是安静地在人体内待着,MNPs倒没什么可令人担心的。但真实情况下,这些侵入人体的MNPs大军很可能会影响人体健康,造成多器官的损伤!近日,来自浙江大学医学院的李兰娟院士及其团队调查了可生物降解的MNPs的肝毒性效应,发现:食物和空气传播的聚乳酸(PLA)的MNP都会损害肝脏功能、破坏血清抗氧化活性,并导致肝脏病变,并探明了“肝中毒”的具体影响通路。doi: 10.1016/j.ese.2024.100428为了了解食源性和空气传播的PLA MNPs对微生物群、肠道/气道和血清代谢组的影响,以及最终导致的肝脏转录组变化和肝毒性,研究者准备了60只癌症研究所雄性小鼠,并将其分为6组:食源性NP(FQ)、食源性MP(FR)、食源性对照组(FNC)、气道传播NP(AQ)、气道传播MP(AR)和气道传播对照组(ANC)。食源性MNPs组中,每只小鼠每天口服0.2mg的NP和MP,持续6周。空气传播MNPs组中,研究者则会从小鼠鼻腔中注射进去0.03mg的MNPs,每3天进行一次,持续42天。其中,NP为50nm的PLA,MP为5μm的PLA。结果显示,微/纳米塑料会影响肝功能和抗氧化活性,进一步导致肝脏病理性改变。具体来说,食源性MNPs中,FQ组和FR组的血清AST和ALT都显著高于对照组,而血清总抗氧化能力(T-AOC)则有所下降。气道传播组也发生了类似的改变,AQ组和AR组的血清AST和ALT都升高,同时AQ组的超氧化物歧化酶(SOD)出现了下降趋势,但T-AOC没有明显差异。与此同时,研究者观察到,FQ组和FR组的肝脏中出现了肝细胞肿胀、斑点状坏死、细胞空泡化和核分裂,但结肠中未出现明显的病理变化。鼻腔暴露的AQ组和AR组中,小鼠肺部出现了出血、炎症细胞浸润和渗出物的情况,而肝脏中也检测到肝细胞肿胀、细胞空泡化和核分裂。当然,微/纳米塑料的影响并不是一步到“肝”的,而存在一整条的作用链路。经口摄入后,MNPs首先改变了肠道微生物群的组成。FQ、FR组的多种肠道微生物功能通路上调,其中“ABC转运体”、“鞭毛组装”和“细菌趋化”出现了大幅度的变化。随之改变的是肠道代谢物和血清代谢物。具体来说,FQ和FR组分别有752种和637种肠道代谢物出现了改变,比如FQ组的“类固醇激素生物合成”、“癌症中枢碳代谢”以及FR组的“蛋白质消化和吸收”、“氨基酰-tRNA生物合成”等等;另外,FQ和FR组有4种血清途径被增强,包含了832种和753种血清代谢物。进一步,食源性MNPs还诱导了肝转录组的改变,包括FQ组改变了307个肝脏的差异表达基因(DEGs),FR组则改变了262个。三个肝脏基因本体(GO)术语,即染色质沉默的负调控、细胞外区域、核糖体DNA结合,在FQ组中大量富集。与之类似,空气传播中MNPs同样能改变鼻腔微生物网络,并进一步影响肺部微生物群的组成。在AQ组和AR组中,分别有864个和596个肺代谢物有所升高,以及503种和664种血清代谢物出现了变化。在此基础上,空气传播的MNPs进一步诱导了肝脏转录组的改变,并对其产生了破坏。AQ组和AR组分别出现了303个和289个肝脏DEG,其中最受上调的肝脏GO术语为“核小体组装”。总结来说:食源性MNPs会影响“肠道微生物群-肠道-肝脏”轴,进一步诱发肝中毒;而空气传播的MNPs则通过破坏“气道微生物群-肺-肝脏”轴来导致肝中毒。有意思的是,在探明“肝毒性影响链路”的过程中,研究者意外的找到了MNPs暴露的潜在生物标志物。多组学研究显示,食物源性PLA MNP暴露的潜在生物标志物为肠道毛螺菌科_NK4A136组,而鼻腔未分类的Muribaculaceae和肺部克雷伯式菌是空气中PLA MNP暴露的重要潜在生物标志物。该发现对未来PLA MNP诱导的肝毒性的诊断,以及环境中可生物降解材料的管理,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研究者强调,食源性和空气传播MNPs所致的毒性在很大程度上被低估了。数据显示,每人每周摄入体内的MNPs高达5g,而本动物实验中所测试的MNP剂量远低于该剂量。然而,即使是本研究中选用的PLA MNPs剂量,就已经能够破坏微生物群参与轴,并诱发肝毒性;那么,生活中进入人体的塑料微粒到底会诱发多么严重的健康问题,确实令人“捏一把冷汗”。
众所周知,塑料降解速度很慢,通常会持续数百年甚至数千年,这也增加了微塑料被摄入并累积在许多生物体和组织中的可能性。为了避免人类的五脏六腑变成“塑料制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尽量在生活中减少塑料制品的使用并及时治理塑料污染,别让地球被塑料“攻陷”之后再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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