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卫将县域肿瘤防治中心建设的过程形容为，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现成的标准和成熟的经验可以遵循，那就一点点摸索，一步步突破，努力走出一条肿瘤防治的“灵山路径”。
记者|张园园
何武剑常常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心虚”的时刻。他不止一次问自己，如果我们早一点、再早一点做了些什么，故事的结局会不会被改写？这是一个年近50岁的农民兄弟，为人勤劳肯干、憨厚老实，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在辛勤的劳作之余，他仅有的嗜好就是吸烟。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他，对疾病防治根本没有任何概念。确诊肺癌时，他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忧心忡忡，再到崩溃痛哭，短时间内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他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一遍遍喃喃说道：老人、小孩以后该怎么办啊？像是问面前的医生，也像是问自己。这个情景挥之不去，深深震颤了彼时作为胸心外科主治医师的何武剑的内心。他常常设想，或许，我们多开展预防肿瘤的科普宣传，他也能不吸烟，也会定期体检，甚至会在出现不适时及早就医；再或者，我们常走出去，不断接触、学习国内外最新的医学动态，诊疗水平持续提升，他就能得到更加及时有效的救治……自此，何武剑开始了对县域肿瘤防治的相关思考，这个想法也一直延续至今。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跨越了10余年，与后来广西壮族自治区灵山县人民医院大力推进的肿瘤防治工作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肿瘤是严重威胁我国人民群众生命健康的重大疾病之一。很多患者被病痛折磨，不少家庭因为肿瘤治疗承受着极大的经济负担，更有不少人在肿瘤防治过程中倍感迷茫。根据国家癌症中心发布的全国癌症报告显示：整体上，我国癌症发病率仍处于持续上升状态，以最新数据测算，一个人口数量100万的县域，每年有将近2000位患者被新确诊为癌症。
灵山县作为一个近170万人口的农业大县，不难推测出其域内肿瘤患者基数较大。而关于开展肿瘤防治的必要性，灵山县人民医院党委书记李嘉卫分享了一组数据。根据医保局的相关统计，2019年，灵山县的县域就诊率在95%左右；2023年，县域就诊率跌破90%；2024年，这一数据再次跌到83%。李嘉卫进一步解释，县域就诊率的持续降低，与医保政策的调整有直接关系。2023年7月1日起，广西地区医保由原来的市级统筹改为省级统筹，患者在省级医院和在县域就诊享受同样的报销标准和比例，而且不需要再到县域医院办理相关转院、转诊手续。政策的影响之外，极为关键的一点是县域诊疗水平有限，无法满足群众的就诊需求。在外流的患者中，相当一部分是肿瘤患者，而且带走了大部分的医保资金。“县域肿瘤专科薄弱是现实问题，患者都希望得到更规范和更专业的诊治，出于对县域医院的不信任，恶性肿瘤患者的外转率始终居高不下。”李嘉卫说。与此同时，李嘉卫注意到，群众普遍对于肿瘤预防相关知识知之甚少，无法获取权威靠谱的科普信息，而且保持着一些不良生活习惯，比如抽烟、酗酒、熬夜等，这些也成为肿瘤愈发年轻化的重要因素。副院长何武剑补充表示，很多患者谈癌色变，一旦确诊癌症心理压力就非常大，往往消极对待治疗，极易加重自身的病情；甚至，部分患者会因为经济压力直接选择放弃治疗。“县域医院开展肿瘤防治工作势在必行。”李嘉卫与何武剑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他们认为，把肿瘤预防工作做到前头，通过早筛、早诊，对于减轻患者家庭经济负担，减少因病返贫的情况出现具有重要意义。再者，近年来，灵山县医共体建设不断推进，双向转诊制度日益完善，医疗县乡村一体化的实现，也为推进县域肿瘤防治创造了条件。随着“千县工程”系列文件的出台，肿瘤防治应该往何处去，逐渐有了更为明确的方向：建立县域肿瘤防治中心，促进癌症防治关口前移。2023年5月，灵山县人民医院启动肿瘤防治中心建设，并成立了医院肿瘤防治中心领导小组，党委书记、院长任组长，医务部、肿瘤科、质控科、病理科等多个科室和医共体卫生院成为领导小组的成员单位。何武剑作为肿瘤防治中心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分管肿瘤防治中心建设工作。他坦陈，医院最初对于县域肿瘤防治中心如何建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于是他积极参加大型的肿瘤相关会议，和兄弟单位深入探讨肿瘤防治中心建设的做法，既开阔了眼界又增强了信心，并在过程中因地制宜的进行学习和借鉴。李嘉卫将县域肿瘤防治中心建设的过程形容为，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现成的标准和成熟的经验可以遵循，那就一点点摸索，一步步突破，努力走出一条肿瘤防治的“灵山路径”。强化肿瘤高危人群的早期预警能力，是肿瘤防治的关键一环。何武剑介绍，2024年1月，灵山县人民医院自主研发了对肺癌、鼻咽癌、胃癌、结直肠癌、乳腺癌、肝癌、宫颈癌、前列腺癌、食道癌等肿瘤高危预警系统。其中，计算机中心负责组建相关肿瘤数据提取路径及报表，肿瘤防治中心安排专人监控病理、CT、彩超等医技科室的报告，每天提取肿瘤高危人群的信息。当院内检查发现可疑或确诊的肿瘤患者，比如，有患者肺结节超过0.8厘米，放射科阅片后发报告时，就要记录相关关键词，联络员会提取这些信息，及时电话提醒胸心外科管床医生去追踪，并在有必要的情况下，请肿瘤科参与会诊。“通过提前预警以及会诊等一系列举措，大大提高了肿瘤患者的县域就诊率。”何武剑举例，以前患者诊断鼻咽癌后，能够留在本院做放疗的只有30%左右，如今这一比例提高到65%。根据统计，今年上半年，灵山县人民医院肿瘤早期高危预警达6369人次。“百县十万人肿瘤筛查公益行动——结直肠癌早筛活动”启动会今年4月1日，灵山县人民医院召开了“百县十万人肿瘤筛查公益行动——结直肠癌早筛活动”启动会，该活动持续开展。至今共筛查195人次，筛查出6名阳性患者，其中3名阳性患者已经住院进一步诊治。“我们希望通过早筛查、早发现、早治疗，从而降低肿瘤发病率和死亡率，提高患者早诊率和生存率。”何武剑说。如何统筹县域医疗资源，做好“县-乡-村”三位一体的肿瘤预防宣传、高危人群早筛、相关癌种的早诊造治，让患者不用再辛苦奔波到大医院，成为摆在灵山县人民医院面前的首要任务。何武剑很清楚，灵山县共有5家医共体，肿瘤防治中心建设短期内很难覆盖全域基层医疗机构。于是，医院决定以点带面，先从本院医共体单位寻求突破，趟出一条和基层卫生院合作的成功路径，再慢慢向全域复制、推广。灵山县人民医院肿瘤防治中心-武利镇中心卫生院管理站今年5月，灵山县人民医院肿瘤防治中心分别在佛子、武利、三隆、陆屋、旧州五家基层卫生院建立起肿瘤防治中心管理站。何武剑表示，肿瘤防治中心安排专职人员负责数据提取、更新肿瘤患者数据库，定期将肿瘤随访患者推送到各卫生院，并由卫生院指导家庭签约医生持续跟进。目前，各肿瘤防治中心管理站分别跟踪随访50余人。“这样，肿瘤康复期的患者可以不用总跑县城了，有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到家门口的卫生院咨询、问诊。”与此同时，灵山县人民医院也将提升卫生院肿瘤防治能力提上日程。其中，医院通过巡回培训，医师下乡开展业务小讲课、查房等形式，加强对基层医院肿瘤防治知识培训和指导，提高基层医疗机构人员对肿瘤以及肿瘤相关疾病防治的科普、筛查、鉴别和随访管理能力。何武剑注意到，过去，肿瘤科和其他相关综合治疗科室往往各自为战，彼此之间的合作和协调并不顺畅，各科室资源没有得到很好地统筹和整合。这导致肿瘤患者从诊断到治疗可能要经历多个科室，过程中耗时费神不说，还可能因此延误病情，错过最佳治疗时机。“肿瘤治疗不是单一科室可以完成的，为了保障治疗的科学性和规范性，肿瘤多学科会诊就成为治疗的最佳选择。”何武剑说。为此，灵山县人民医院明确规定，不管哪个科室的患者诊断为肿瘤，都必须邀请肿瘤科在内的多学科参与会诊，由专家团队共同为患者制定科学、合理、精准的个体化治疗方案。为了提升各科室针对肿瘤患者开展多学科会诊的积极性，医院也会落实考核，并进行相应的奖惩。在此基础上，医院还组建了10个肿瘤多学科诊疗团队，完全根据患者的病情需要来选择专家的构成，从而保证形成高质量的诊治建议和最佳治疗计划，使患者受益最大化。曾有一名患者由于腹痛不止，来到灵山县人民医院肝胆外科住院。经过详细检查，患者被确诊为肝癌。按照肿瘤防治中心的要求，肝胆外科立即请肿瘤内科医师会诊，成立MDT专家团队进行讨论。在专家团队的建议下，最终决定先化疗，待患者肿瘤缩小再手术，术后再行化疗，后期持续追踪随访。何武剑表示，类似这样的肿瘤患者还有很多，通过医院“一站式”诊治，避免了患者多跑路，极大改善了患者就医感受，让患者可以得到及时有效的诊治。肿瘤专科服务能力的提升，人才培养是重中之重。于是，医院按照“重点培养、加大引进”的原则，不断健全完善肿瘤防治中心人才梯队，为每个专业病房配置学科带头人一名；公开招聘高层次人才，先后引进了2名肿瘤专业的研究生，充实了诊疗队伍。此外，该院与广西肿瘤医院等建立“专科联盟”，通过上级专家下沉“传帮带”，不断加大医院人才培养力度。还有，医院每年选派3-5名优秀业务骨干到上级医院进修学习，把新的预防、诊疗理念和技术带回来，不断提升医院肿瘤防治水平。灵山县人民医院肿瘤防治中心建设仅1年，肿瘤患者收治人数同比有所提升，肿瘤科3个病区今年上半年收住院3769人次，较去年同期增长17%；肿瘤患者会诊率也由去年的60%逐步上升至今年上半年的近90%。如今，李嘉卫最大的心愿就是对县域肿瘤患者真真切切的做到“4个早”——“早预防、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他直言，接下来肿瘤防治中心将聚焦“防、筛、治、养、 管”5方面发力，力争到2025年，灵山县的癌症防治体系进一步完善，危险因素综合防控取得阶段性进展。其中，癌症筛查、早诊早治和规范诊疗水平显著提升，癌症发病率、死亡率上升趋势得到遏制；重点癌种早诊率达到50%及以上，并持续提高；居民癌症防治核心知识知晓率不低于80%；患者疾病负担得到有效控制，生存质量明显提升。
来源：县域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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